原标题：21说案丨法院起底天洋控股占用ST舍得资金内幕 4亿多元已归还上市公司
让沱牌舍得集团的二股东射洪市人民政府没有想到的是，改制后的地方国企蓬山酒业公司被后来的管理方当成了一只“白手套”。
3月16日，启信宝披露的一审民事判决书显示，ST舍得（600702.SH）的全资子公司四川沱牌舍得营销有限公司（下称舍得营销公司）和四川沱牌舍得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沱牌舍得集团）分别和天洋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天洋控股公司）的民间借贷纠纷一案已审理终结，天洋控股公司败诉。
舍得酒业的老窖池 文静摄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从判决文书上获悉，天洋控股公司占用ST舍得的资金为4.4亿元、占用沱牌舍得集团的资金2.2亿元被判决立即归还，利息和案件受理费均由天洋控股公司承担。
据ST舍得公告，早在1月5日，舍得营销公司向法院提出先予执行，天洋控股公司持有的沱牌舍得集团70%股权拍卖款已提前划出被占用资金及资金占用费4.8亿元左右。因此，早在1月8日， ST舍得被占用的4亿多元资金已回归该公司。
两份早在1月已生效的判决文书，首次详尽还原了ST舍得原实际控制人如何通过第三方挪用上市公司资金，为旗下的房地产公司输血。
转款至天洋控股公司及关联方高达10亿元
ST舍得是去年8月2日发布公告，通过自查，发现自己被当成临时“提款机”的。公司间接控股股东天洋控股公司及其关联方通过四川省蓬溪县蓬山酒业有限公司（下称蓬山酒业公司），非经营性占用该公司资金。
沱牌舍得集团持有ST舍得 29.91%的股份，为直接控股股东。上述自查公告发布时，天洋控股公司持有沱牌舍得集团 70%的股份，为沱牌舍得集团的控股股东，为ST舍得的间接控股股东。
在接到上交所的相关问询函后，ST舍得回复表示，经核查，2019年1月以来，沱牌舍得集团、天洋控股公司及其关联方因资金紧张、偿还即将到期的贷款，向该公司寻求资金拆借帮助。
随后，ST舍得通过全资子公司舍得营销公司将资金通过蓬山酒业公司转款至沱牌舍得集团；或通过蓬山酒业公司转给三河玉液商贸有限公司（下称三河玉液公司），再转款至天洋控股公司及其关联方，合计金额为10.215亿元。上述资金往来无实质性业务。
期间，沱牌舍得集团偿还了ST舍得5.115亿元，天洋控股公司及其关联方偿还了0.7亿元。截至去年8月19日，天洋控股公司及其关联方实际占用ST舍得资金4.7486亿元，其中本金4.4亿元、资金占用费0.3486亿元。
天洋控股公司曾经承诺，去年 9 月 19 日前归还欠款及利息。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洋控股逾期无法归还。去年的最后一天，通过法院的司法拍卖，天洋控股公司持有沱牌舍得集团70%的股权花落豫园股份（(600655.SH），拍卖成交额为45.3亿元。
沱牌舍得集团70%股权的司法拍卖会现场 文静摄第三方公司“过桥”
沱牌舍得集团的二股东射洪市人民政府没有想到，改制后的地方国企蓬山酒业公司被后来的管理方当成了一只“白手套”。
天洋控股公司以房地产业务为主业，占用白酒上市公司的资金，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谁做拆借资金的过渡方最合适，天洋控股公司想到了关联企业。
蓬山酒业就是其中的一家。启信宝显示，蓬山酒业成立于2001年，注册资本150万元，由射洪县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办公室100%持股，经营范围包括生产销售白酒。
但ST舍得的公告称，蓬山酒业公司早在 2016 年沱牌舍得集团改制时已纳入战略重组转让标的，并进行了整体评估和交割。改制后，蓬山酒业公司的所有经营业务均由天洋控股公司指派的相关人员进行管理。根据有关法律法规，实质上蓬山酒业公司与ST舍得构成了关联关系。
还有一家是三河玉液公司。据遂宁市中级人民法院查明，这家公司由丁宇持股100%，成立于2018年。丁宇同时是三河天洋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后者成立于2012年，是天洋控股公司的孙公司。
找到“白手套”后，天洋控股公司先通过蓬山酒业去向ST舍得和沱牌舍得集团借款，借款到手后再转账给三河玉液公司，最终落入天洋控股公司的房地产公司之手。
经ST舍得核查，2019年1月以来，舍得营销公司通过蓬山酒业公司、三河玉液公司转款至天洋控股公司及其关联方共计7.03亿元。其中：天洋控股公司0.4亿元，三河天洋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4.8314亿元，天洋房地产（三河）有限公司1.7986亿元……截至2020年8月，天洋控股公司及其关联方仍有占用上市公司4亿多元及沱牌舍得集团的2亿多元巨额资金未还。
天洋控股公司及其关联方资金持续紧张，上述资金迟迟无法归还，因此每逢季度末、年末或临时需要做平账安排，平账资金均由天洋控股公司安排，主要决策人为时任天洋控股公司的执行董事、ST舍得原董事张绍平和天洋控股公司CFO赵本才。
舍得艺术馆里的作品 文静摄签订虚假意思的协议
既然有“白手套”，就有双方非真实意思表示的合作协议做掩盖。天洋控股公司动用ST舍得和沱牌舍得集团的资金就是通过一系列借款协议和委托付款协议来完成的。
早在2019年1月3日，舍得营销公司与蓬山酒业公司签订了《合作协议》，双方约定：“当一方在生产经营过程中有暂时性资金短缺时，可以向另一方提出资金支持需求，经对方审批同意后可以给予一定额度的暂时性资金支持。一方给予另一方的暂时性资金支持在不超过3个月期限内，提供资金方不收取资金占用方的资金占用费；若单次资金占用期限超出3个月，则按人民银行公布的同期基准贷款利率和资金占用额收取资金占用费。”
双方还约定，一方给予另一方的暂时性资金支持在占用期限超过3个月并且超过年末12月31日的视为违约，除正常收取资金占用费，还按年末实际占用额的10%收取另一方违约金。
2019年1月10日，蓬山酒业公司与三河玉液公司签订《协议》，主要约定暂时性资金支持的违约时间和违约金，除违约金计算标准不同，其他内容和上述《合作协议》一致。随后，舍得营销公司、蓬山酒业公司和三河玉液公司还分别就资金占用费签订了补充协议，
对此，遂宁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从资金流转形式而言，蓬山酒业公司在收到舍得营销公司的款项后数日内或当日即转给三河玉液公司，三河玉液公司收到款项后又立即转给天洋控股公司及其关联公司，蓬山酒业公司及三河玉液公司均不是案涉款项的实际使用人。
法院称，虽然舍得营销公司与蓬山酒业公司、蓬山酒业公司与三河玉液公司分别签订了《合作协议》、协议和补充协议，但其并无交易背景和实质性业务。因此上述协议内容均不是双方真实意思表示，是虚假意思表示。协议名为合作，真实目的是为了掩盖天洋控股公司利用关联关系和控股股东的优势地位从舍得营销公司获取资金，属于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情形。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遂宁市中院判定案涉协议均属无效，应当认定天洋控股公司利用其在舍得营销公司的间接控股股东身份实施了损害公司利益的行为。
在向沱牌舍得集团借款引发的民间借贷纠纷一案中，天洋控股公司则是通过出具《委托付款书》来收款的。
2019年11月，天洋控股公司向沱牌舍得集团出具了一份《委托付款书》，“根据我司与你司往来，以及你司即将收购北京运河壹号置业有限公司、北京北花园置业有限公司相关股权，根据相关需要，委托你司先将款项1.7亿元（等）支付给蓬山酒业公司，我司负责后续的相互往来清算，并承担相关法律责任”。随后，沱牌舍得集团向蓬山酒业公司多次打款。
据统计，2019年9月11日至2019年12月4日期间，沱牌舍得集团根据天洋控股公司出具的《关于向三河玉液商贸有限公司临时借款同意书》、《委托付款书》，共计向蓬山酒业公司转款2.23亿元。
遂宁市中院查后认定，沱牌舍得集团并无《委托付款书》中所载“收购北京运河壹号置业有限公司、北京北花园置业有限公司相关股权”的行为，也没有证据显示该行为取得了沱牌舍得集团另一股东射洪市人民政府的同意，其未按公司章程约定召开股东会并经全体股东一致通过。天洋控股公司出具的前述文书系虚假意思表示，真实目的是利用关联关系和控股股东的优势地位从沱牌舍得集团获取资金。
最终，两个案子遂宁市中院均判决，天洋控股公司立即返还沱牌舍得集团和ST舍得的资金分别为2.23亿元和4.4亿元，并按照银行公布的同期贷款市场利率计算损失。案件受理费和保全费共计360多万元由天洋控股公司负担。
天洋控股公司占用资金案重要节点回顾：
2019年
1月3日
舍得营销公司与蓬山酒业公司签订了《合作协议》。随后，后者向前者借款。
1月10日
蓬山酒业公司与三河玉液公司签订《协议》，除违约金计算标准不同，其他内容和上述《合作协议》一致。随后，舍得营销公司、蓬山酒业公司和三河玉液公司还分别就资金占用费签订了补充协议。
1月至11月
三河天洋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通过第三方公司转账方式，从舍得营销公司共计拆借资金4.4亿元。
11月
天洋控股公司向沱牌舍得集团出具的《委托付款书》，“根据相关需要，委托你司先将款项1.7亿元（等）支付给蓬山酒业公司，我司负责后续的相互往来清算，并承担相关法律责任”。随后，沱牌舍得集团向蓬山酒业公司转款。
2020年
8月10日
原告舍得营销公司与被告天洋控股公司、三河天洋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损害公司利益责任、民间借贷纠纷一案，由遂宁市中级人民法院立案。
8 月 20 日
舍得酒业公告，经自查，发现公司间接控股股东天洋控股公司及其关联方存在通过蓬山酒业公司非经营性占用公司资金的情形；天洋控股公司承诺于 2020 年 9 月 19 日前归还非经营性占用的资金及利息。若不能按时归还，舍得酒业股票可能存在被实施“其他风险警示”的风险。
9 月 24 日
ST舍得公告，从射洪市公安机关获悉，公司董事长刘力、总裁李强、董事张绍平因涉嫌背信损害上市公司利益罪被公安机关刑事立案调查，相关事项尚待公安机关进一步调查。
根据遂宁市中院判决书，ST舍得的非经营性资金占用及平账事项由舍得酒业公司董事长刘力（刘力为天洋控股公司实控人周政的妹夫，曾为天洋控股公司总裁）与天洋控股公司执行董事张绍平、天洋控股公司CFO赵本才讨论决策，并要求公司财务负责人李富全、时任董事/营销公司总经理吴健执行，李富全安排公司财务人员办理（2019年7月1日至2019年10月17日，公司财务负责人李富全参与了付款审批）。
11月26日
ST舍得深夜发布公告，天洋控股持有的公司控股股东沱牌舍得集团70%股权对应的表决权和管理权等将由射洪市人民政府行使。沱牌舍得集团的股权结构未变，但二股东射洪市人民政府享有表决权和管理权的期限截至天洋控股及其关联公司全额偿还沱牌舍得集团及子公司全部债务之次日或因司法处置导致天洋控股股权丧失之日止。
12月27日
ST舍得收到遂宁市公安局《关于刘力等人背信损害上市公司利益案侦查进展情况的通知》，遂宁市公安局发现天洋控股利用与公司合作对外投资方式占用公司资金等犯罪线索，相关犯罪事实遂宁市公安局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12月31日
天洋控股公司持有的沱牌舍得集团70%的股权被司法拍卖，豫园股份以拍卖成交金额为 45.3 亿元。经沱牌舍得营销有限公司申请，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四川省遂宁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裁定，从天洋控股持有的沱牌舍得集团 70%股权拍卖款中先予划转被其占用的资金及资金占用费等 484,172,652 元。
2021年
1月5日
舍得营销公司向法院提出先予执行，天洋控股公司持有的沱牌舍得集团70%股权拍卖款已提前划出被占用资金及资金占用费4.8亿元左右。
1月7日
诉讼过程中，舍得营销公司申请撤回对被告三河天洋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起诉，法院裁定予以准许。
1月8日
ST舍得被占用的4亿多元资金已回归该公司。
1月11日
舍得营销公司和沱牌舍得集团分别和天洋控股公司的民间借贷纠纷一案已审理终结，天洋控股公司败诉。
（作者：文静 编辑：张伟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