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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人以渔可还行|渔民、渔村、渔业文化的被看见与自我看见

时间:2021-08-04 12:46:40 | 来源:澎湃新闻

原标题:授人以渔可还行|渔民、渔村、渔业文化的被看见与自我看见

农历三月廿三,妈祖诞辰。锣鼓喧天中,东水港的妈祖被请下神龛,净身更衣。一条红绸从莲花正殿延伸到庙门,撒满了符纸、米、钱,众人抬起妈祖的轿辇,奋力摇晃做颠簸状,还原妈祖在海上显圣救难的艰险场景,终至平安无虞,回归神位。

这个名为“走海路”的仪式,是妈祖诞辰的重头戏之一。渔民以此祈愿出海时拥有化险为夷的好运。妈祖诞辰向来是东水港的大日子,要不是有不少年轻人在外求学、务工,这场盛事还会更热闹些。

澄迈东水港,东水港妈祖诞辰的“走海路”仪式,众人抬起妈祖轿辇,在以红绸铺就的“海路”上颠簸。 孙诺 图

妈祖在海上显圣救难,化险为夷后终归神位。孙诺图妈祖在海上显圣救难,化险为夷后终归神位。孙诺图

渔村里越来越少见到年轻人,海口西海岸的荣山寮也一样。这里的渔船普遍是7-8米的小船,大多都是兄弟、夫妻合力操持。渔民基本都是中年人了,忙碌时,他们年迈的父母也要帮忙,分拣渔获和修补渔网。

但对青壮年劳动力外流的现状,大多数渔民不觉得惋惜,反倒觉得欣慰。临高碉楼的渔民王叔有两个孩子,一个刚考上大学。提起时,他满脸喜色:“至少孩子不用打鱼了。”

渔民们鼓励年轻人“走出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捕鱼回报越来越低。上世纪80年代,靠着自家的船,王叔一次出海几乎能抵得上种地一年的收入,成了村里头一批买了摩托车和彩电的人。但2000年以后,鱼越来越少,单凭捕鱼过上优渥的生活几乎不可能。收入不再有优势,捕鱼的脏、苦、累就格外凸显,他不愿儿子再走自己的老路。

再就是,渔民也觉得,当渔民“没什么好的”。荣山寮的一位老渔民这样描述他们日常的定置网作业:“就把船开过去,下好网,到时间再去收网。靠天吃饭,等潮水送鱼来。这是最懒的办法了,没什么技术含量,年轻人做这些,学不到什么。”事实上,定置网作业要运用很多技能,比如在茫茫海上找准自家浮位,根据潮汛判断下网和收网的时机、网口的朝向等,渔民对这些技能的存在无知无觉,是因为他们在常年劳作中早已近乎本能地运用。这种渔法也并不懒惰,由渔民格外粗壮的上臂,不难想象到他们在海上徒手拉起两三百斤定置网的样子。

东水港村民们自发组织,为考上大学的学子发放助学金。陶兴图东水港村民们自发组织,为考上大学的学子发放助学金。陶兴图

渔业作为人类利用自然资源最为传统、悠久的一种方式,凝练着千百年来渔民群体结合朴素的自然认知经验而来的智慧。这些智慧不仅体现在丰富的作业方式、作业工具上,更体现在为维系人海和谐而形成的各种规约上。

文昌泰山村外,沙滩边的椰林里,立着一个不到十平米的“一百零八兄弟公”庙。庙前对联上写着“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渔民以此提醒自己不要竭泽而渔,要克制向海洋无节制攫取资源的欲望。

传统的小型渔民为降低出海风险,迄今仍在熟悉的固定海域作业,少有垦拓;为保证补给充足,应对风险变化,渔民出海行网,有规定的作业时长;为保证来年的渔获量,渔民亦有习惯不捕繁殖期的母鱼、挑大漏小。这些规约,和渔业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不谋而合,和控制作业范围、捕捞量,设置禁渔期、禁渔区以及制定最小可捕尺寸等现代的渔业管理手段起着同样的作用。

大部分渔业管理政策落地时都有阻力,部分原因在于没有试图建立起传统规约和现代渔业管理概念之间的关联。如果在原有的文化基础上,去帮助渔民更好地理解政策及其作用意义,效果也许就不一样。

昌江昌化港,参与渔业垃圾打捞项目的渔民带着垃圾桶出海作业。陶兴图昌江昌化港,参与渔业垃圾打捞项目的渔民带着垃圾桶出海作业。陶兴图

年轻劳动力外流的问题,有复杂的根源,和城乡发展不平衡、渔业资源衰退等经济、社会、生态等状况息息相关。但渔民严重低估捕捞工作的专业性,自我价值感低弱,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他们身份认同感缺失。这也是渔民身份难以被多数后代自然、主动继承的重要原因。

要解决渔村老龄化的问题,不能仅依赖于一些经济建设手段来振兴渔村、吸引回流。要实现可持续的发展,还是要先达成精神层面的认同、文化层面的理解。共享的身份认同会成为他们关注家乡发展、关怀乡邻需要的基础,推动他们自发创造更多彼此的联结,寻找共商共议社区发展的契机。

另一方面,外部对渔村的印象依然扁平、同一。普通公众、投资者、政府管理人员等,大都缺乏了解渔村的路径。然而,要吸引外部的资源进入社区,要让渔村的文化价值得以显现;政策的设计和推行,也要理解社区有怎样的文化基础。

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一个关注渔业、渔村、渔民的第三方组织,智渔启动了“让渔回家”项目,希望通过实地调查与研究,深入发掘渔业社区的文化价值,并通过影像、书写等传播手段,带动渔业社区内外部双向交流。

澄迈东水港,村民正在观看影展。陶兴图澄迈东水港,村民正在观看影展。陶兴图

2019年,走访海南环岛三十余个渔村后,我们将拍摄的照片在海口、三亚两地展出。很多前来观展的市民,都是第一次看到灯光夜捕、渔港上鱼等渔业场景。隔年,我们带着这些照片回到渔村。展架摆在东水港的小学校道和村里最热闹的老爸茶馆,引来不少村民围观。一年多以前,看到我们的团队扛着相机在渔村拍摄,他们往往用纳闷的神色表示:“这有什么好拍的。”然而影片展出时,他们也会久久凝视,欣喜地发现照片里出现了村子里的熟悉面孔,他们还会吆喝那人过来看。

让渔民看见自己,也让他们被更多人看见,引起关注,启发思考与讨论,仅是“让渔回家”的第一步。

接下来,我们希望能识别出渔村里有社区影响力的关键人物、原生组织,为他们赋能、对接资源,真正激活社区内生力量。随着工作深入,我们还接触到一些驻守在社区中的年轻人。他们对渔村发展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对可持续发展理念有一定认同,他们已在身体力行地推动社区中的创新实践。

澄迈东水港,村民正在观看影展。陶兴图澄迈东水港,村民正在观看影展。陶兴图

儋州老市村的年轻村长谭喜云,把自家老屋改造成公共空间,给村里孩子盖起了图书馆,组起了足球队,给村民开音乐会、放电影。他一方面挖掘渔村特有的人文特色、自然景观和生活习俗,尝试开发体验式乡土旅游与自然课堂,另一方面也考虑如何将村头海边的古盐田恢复,探索生态养殖的创业之路。更可贵的是,他将村民组织起来,共同参与村中大小事务的决策,得益于平等、开放的交流,很多政策的落地变得容易许多,村民们参与公共事务的积极性提升,开始主动表达自己的想法与意见,谭村长也在这些交流中迸发出社区治理的新灵感。

在三亚南边海社区,疍民们早已不再捕鱼,他们隐遁在城市中,经营着各自的便利店、餐厅和民宿。但每个周六晚上,不少疍民还是会聚在疍家文化陈列馆的二楼,练唱疍歌—— 一种疍民在渔业生产和舟楫生活中所唱作的歌,歌词忠实记录着他们海上生活点滴,也传达着疍民以海为家的世界观。这些唱歌的疍民,最年轻的也约莫四五十岁。在举家洗脚上岸的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们还是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疍歌里写的唱的,确切地说,是他们长辈的故事。现在,他们在学习疍歌的声调、唱腔的同时,开始有意识地把一首首歌录制成音频,请人把脑海中牢记的歌词录入电脑,印刷在纸上。他们希望年轻的后代,即使不再和鱼打交道,也能把这些歌传唱下去。

“让渔回家”项目的开展,让我们对渔村终于不再是隔着渔业统计数据、生物学观察笔记、渔业管理政策雾里看花。和渔民频密接触,也帮助我们以从人文视角,了解社区怎样运转,人与人之间又是怎样关联。

现代化发展的大背景之下,渔村始终处于一种动态的变化当中,当下的空间形态、文化面貌,都有可能发生变化,抑或彻底成为过去。我们将继续为渔业社区的文化“存档”,期望让社区内部的人,能够以稳定的精神内核,来因应外部种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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